□ 冀 洋

在直播間誘導用戶充值參與“砸蛋”抽獎，如果中獎就能獲得游戲中的“金幣”，該“金幣”還能兌換成現(xiàn)金……近日，上海市嘉定區(qū)人民法院審結了一起利用直播軟件操作的開設賭場罪案件，兩名被告人被依法追究刑事責任。這是網絡賭博花樣不斷翻新的一個縮影。此前，也有交友類App和知名直播平臺因涉賭被立案偵查。

在“流量為王”的互聯(lián)網時代，眾多網絡平臺、主播都將吸引用戶、維持用戶作為生存之本。為了吸引更多流量，不免出現(xiàn)“引流異化”現(xiàn)象，如有些平臺或主播以“砸蛋”“大轉盤”“抽獎”等博概率的小游戲吸引玩家入場，提供充值提現(xiàn)服務，最終通過抽成牟取非法利益。很多用戶由于對游戲的賭博機制缺乏警惕而入局，結果深陷其中不能自拔，造成重大財產損失。

因此，透過網絡社交表象認清賭博犯罪的本質，對增強網民風險防范意識、推動網絡平臺合規(guī)運營、助力司法機關精準打擊賭博犯罪至關重要。特別是近年來，隨著移動互聯(lián)網技術的快速發(fā)展，網絡賭博的參與門檻更低、參與方式更加自動化、賭局形態(tài)也更具隱蔽性。不過，無論賭博形態(tài)如何變換翻新，賭博犯罪的核心特征都相對穩(wěn)定。

我國刑法明確規(guī)定了賭博罪、開設賭場罪、組織參與國（境）外賭博罪，三款賭博犯罪的罪刑規(guī)范體系日趨完善。根據最高人民檢察院發(fā)布的《刑事檢察工作白皮書（2023年）》，2023年檢察機關依法起訴網絡賭博犯罪1.9萬人，同比上升5.3%，開設賭場罪在審查逮捕案件中占比5%，排名第五，網絡賭博犯罪持續(xù)高發(fā)。從賭博犯罪的司法認定上看，對于賭博、開設賭場等行為，公安司法機關始終保持從嚴懲處的態(tài)度。

其實，賭博的成立門檻并不高。賭博以財物下注，以偶然事件或結果為標準，依靠運氣決定財產利益得失。其具備三個特征：一是爭奪偶然勝負，即輸贏取決于不能確切預見的事實，如抽盲盒、賭球等；二是勝負結果直接關聯(lián)財產得失，贏者獲得財物、輸者損失財物，財產法益損害是立法打擊賭博犯罪的重要原因；三是潛藏反復實施的成癮風險，參與人會產生“贏了還想贏、輸了想翻盤”的賭徒心理，這種成癮機制極易損害以勞動獲取財產的經濟生活秩序，破壞社會風尚。據此，賭博的法律規(guī)制范圍相對明確：不以營利為目的的棋牌游戲等，屬于正當娛樂；以營利為目的的小額賭博，構成治安違法；以營利為目的聚眾賭博或以賭博為業(yè)，成立賭博罪。

開設賭場則是為賭博提供場所的行為，在刑法上屬于重罪，最高可被判處十年有期徒刑。在互聯(lián)網時代，賭場早已突破實體物理場所，利用網站、社交軟件組建的賭博虛擬空間，也可以歸入賭場概念，這符合立法目的和一般民眾認知。開設賭場行為超越一般的聚眾賭博行為，核心特征是對賭博活動具有組織性、管理性、經營性。就此而言，無論是在網絡社交App內嵌入小游戲，還是在直播間內舉行“砸蛋”“大轉盤”等活動，只要存在“博概率”玩法，并能將積分、“金幣”直接或間接兌換變現(xiàn)，便具備賭博性質；平臺經營者、相關主播若誘導招攬用戶參與，創(chuàng)建控制賭博規(guī)則，并以抽成等方式持續(xù)牟利，那么就涉嫌構成開設賭場罪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當前網絡賭博已形成了一條集軟件開發(fā)、攬客引流、充值收款、轉賬結算等于一體的黑灰產業(yè)鏈，甚至通過賭場直接為上游犯罪洗錢。因此，打擊治理網絡賭博犯罪應強化全鏈條防治，平臺也應當為避免陷入刑事法律風險而負起協(xié)同管理責任。

此外，網絡賭博還易滋生其他犯罪。比如，莊家通過后臺作弊，人為控制輸贏，賭客屬于被愚弄的角色，這種賭博型詐騙罪極為常見。再如，參與人可能因網絡賭博而欠高利貸、賭債，引發(fā)催收非法債務罪。因此，網絡賭博不單是傳統(tǒng)賭博的網絡化。在網絡社交場景中，公眾應當對賭局、騙局保持警覺，一些平臺內所謂的“互動游戲”很可能是套路滿滿的陷阱。

（作者系東南大學法學院副教授）